近年来，上访案件不断增加，因上访而发生的暴力事件屡屡发生，上访，已成为影响社会稳定的重大隐患，如何从根本上解决上访问题，已成当务之急。

南京政治学院王传宝教授指出，什么样的极端维权都是悲剧，都必须付出应有的法律代价，而极端维权给我们这个社会所带来的冲撞损失则会更大，一些地方政府的不当行为，极个别素质不高的执法人员执法不当，往往会埋下冲突的祸根。

访民

在国家信访局和全国人大信访局的“两办”所在地永定门西街，聚集着熙熙攘攘的访民。

在这里，负责维稳的地方政府官员被访民称为“截访人”。

不远处的路边突然出现一阵骚乱，几个男人拉扯一个五十多岁的妇女，记者走上前拿出记者证，几个男人悻悻离去，妇女向记者哭诉：“他们是截访的，抓回去就送进学习班，我被抓好几次了，还被拘留过。”

一个维稳人员给出了另外一种说法：“截访是非法的，我们不是截访，是来维稳，把访民劝回原籍，然后分情况处理，非法上访就教育教育，有理有据就给解决问题。”

“都是一些没有文化的人，不懂法，都认为自己有理，其实都是胡搅蛮缠，扰乱北京秩序，劝他们回去是避免他们被送进久敬庄和马家楼，你问问，哪个没进去过？”他接着说。

是真有冤情还是胡搅蛮缠，当地政府是“截访”还是“劝访”，各执一词，但是，一个事实不可否认，发生在上访人和维稳人之间的悲剧不断出现，自杀、爆炸、伤害、杀人，令人触目惊心。

一个特殊的访民

几经周折，记者联系到了一个特殊的访民。

之所以特殊，是因为他上访了七年多，没被“截过”，也没进过“久敬庄”和“马家楼”。在上访期间，他高调“宣战”，挑起了几十场民事官司和行政官司，有输有赢。开了四十多次庭，没请过律师。他还给法院院长写过《挑战书》。还有一点就是，他有法学学士学位。

据说，他在上访期间还为一些企业出谋划策，挽回了上亿元的经济损失，被几家企业聘请为法律顾问。

经过再三约访，这位特殊的访民答应和记者见面。

访民姓宋，起因是和单位发生了劳动争议纠纷，把单位告上了法庭。

我是一个老资格的访民了，就叫我老宋吧。他笑着说。

记者发现，老宋打官司的经历称得上是一个荒诞的故事，他的言谈举止和聚集在永定门西街的访民有着明显的差异，其独到的见解和法律知识也使记者感到有些惊讶。

问起《挑战书》一事，老宋说，他确实向法院院长发出了挑战书，至今没有得到回应。

关于为一些企业挽回上亿元损失的问题，老宋笑了笑说：“出点馊注意倒有可能，挽回上亿元损失，夸张了，就我这点水平，一瓶不满半瓶晃荡，连自己的官司都打不赢，还给别人当法律顾问，纯属绯闻。”

谈起自己一败再败的官司，老宋脸上没有访民普遍存在的愤怒和憔悴，甚至还有些幽默：“一审败了，二审也败了，一败涂地，但是，效果已经是最好的了，因为判决书错的太明显了，使人一看就知道裁判员充当了运动员。”

明显错误的裁判

上访人都认为自己的案件是冤假错案，都希望能启动再审程序，但只看上访材料和裁判文书很难看出是否属于冤假错案，要进行细致的审查和论证才能得出结论，才能决定是否启动再审，而每对一个案件进行审查和论证，都会消耗大量的行政资源和司法资源。

也有例外，有些案件不需要审查论证，不需要了解案情，只看判决书就能看出属于错案，这种错案的特征就是适用法律错误，清楚的体现在判决书上。

老宋说，他的案件不但是明显的错案，而且可能是中国劳动争议第一荒唐案。

他说，法律人不用了解案情，只要一看他的判决书，就能看出不但错误，而且荒唐滑稽。

从判决书上看，案情是老宋所在的单位对其作出了一个处理决定，原因是旷工，老宋不服，起诉到法院，说自己没有旷工，也从来没有收到处理决定，请求法院判决处理决定无效。

单位答辩称，旷工事实肯定存在，但出勤表丢失了，处理决定也依法进行了送达，但送达的证据也丢失了，并主张，已经超过了申诉时效，请求法院驳回老宋的诉讼请求。

一审法院经过审理，没有认定超过申诉时效，而是认定单位没有依法送达处理决定，并认定处理决定未生效，但判决结果却是驳回老宋的诉讼请求。

老宋认为一审判决明显矛盾，是个两不赢的判决，向中级法院提起了上诉。

中级法院经过审理，认定已经超过了申诉时效，并且认定单位已经依法送达了处理决定，还认定单位处理老宋的行为符合《国营企业劳动争议处理暂行规定》， 但是，中级法院既没有发回一审法院重审，也没有改判，而是维持一审判决。

老宋说，二审判决作出了和一审判决截然相反的认定，却又维持一审判决，明显滑稽，更滑稽的是，不但凭空捏造所谓的事实，而且还自作聪明的认定单位的行为符合《国营企业劳动争议处理暂行规定》，这个滑稽的认定，足以使懂得劳动争议的人笑掉大门牙。

他以原审判决认定事实无中生有，适用法律荒唐滑稽为由，向陕西省高级法院申请再审。

陕西省高级法院没有启动再审程序，裁定驳回了他的再审申请，理由是原判决正确，不符合法定的再审情形。

老宋说，一审判决是依据《民事诉讼法》第108条作出的，法律人应当懂得，依据《民事诉讼法》第108条只能作出裁定，不能作出判决，其他的不提，仅凭这一点，就足以认定适用法律错误，应当再审，二审判决认定单位的行为符合《国营企业劳动争议处理暂行规定》，仅凭这一点，就足以认定适用法律不但错误，而且荒唐滑稽，应当再审，但可笑的是，陕西高院回避了这两个明显的错误。

老宋踏上了上访路，他首先到最高人民法院申诉，理由是陕西省三级法院的判决和裁定荒唐滑稽。

最高法院立案申诉大厅门口每天都聚集着来自全国各地的访民，有的访民天不亮就来到这里排队，但能被立案受理的比例却非常少，申诉了很多年没有被立案的比比皆是。

“我去申诉的时候，最高法院的法官感叹说，这么小的劳动争议案子怎么打到这来了？”老宋说，也许是原判决错的太明显了，最高法院很快就立案了。

最高法院立案后，责令陕西省高级法院复查，限陕西省高级法院六个月内汇报复查结果。

陕西省高级法院接到最高法院的指令后，再次对老宋的案件立案审查。

老宋说，陕西高院立案后，他向主审法官请求举行公开听证，要求对原判决认定事实是否捏造、适用《民事诉讼法》第108条和《国营企业劳动争议处理暂行规定》是否正确进行公开辩论，主审法官让他等待电话通知。

“我等到的不是举行听证的通知，而是突然降临的裁定书，主审法官单独约见对方代理人后，没有举行听证，再次裁定不予再审，理由仍然是原判决正确，不符合法定的再审情形，但是，对一审判决适用《民事诉讼法》第108条是否正确，二审判决适用《国营企业劳动争议处理暂行规定》是否正确，仍然进行了回避。”老宋苦笑着说，从裁定书中看，法官连什么是程序审查，什么是实体审理都不懂,关于这一点，我在之后的申诉状中作了叙述。

接下来，老宋重新踏上到北京的上访之路，最高人民法院，全国人大，他成了“常客”，他还向法院院长发出了《挑战书》。

使人难以置信的“荒诞故事”

“从判决书上看，我起诉单位是因为不服处理决定，实际上并非如此，这一点从起诉状中完全可以看出来，至于那个处理决定，是在开庭中突然出现的，可能是单位在收到法院传票之后伪造的，目的是搅混水。”老宋说。

那是2007年6月的一天，老宋起诉单位的劳动争议案件在基层法院的一个派出法庭开庭。

“开庭时，单位作为被告一共去了五个人，一个是花钱请的律师，一个是人力资源部的部长，其他三人是人力资源部的干事。当时天气很热，法庭里没有空调也没有风扇，坐在审判席上的一位法官示意被告律师出去买矿泉水，律师和部长就悄声吩咐一个干事，那个干事立即出去买了9瓶矿泉水，进来后每人发了一瓶，唯独没有我的，当时法庭里坐着十个人，被告方五个，三个法官和一个书记员，还有我。坐在审判席上的法官一边喝矿泉水一边还和被告代理人说说笑笑，这虽然是一个小小的细节，但足以使人想象到当时的场面。”老宋苦笑了一下。

“被告请的律师是一个律所的主任，但通过辩论，我发现这个律师不懂劳动争议，只知道民事诉讼时效，不知道劳动争议案件对时效有特别的规定，而且该律师搞不清楚本案的争议焦点是什么，甚至连举证期限都不知道怎样计算。”他说。

“开庭中，那个坐在审判席上的法官不停地大声和我辩论、争执，似乎故意表演给被告看的，但只顾和我打嘴仗，却忘了归纳争议焦点，我本来还想提醒法官归纳争议焦点，因为没有归纳争议焦点的案件是难以作出裁判的，而法官的表现使我心里已经明白，裁判员同时也是运动员，开庭只是走过场，错判已经在所难免，在这种情况下，我所要做的已经不是要打赢一审，而是要想方设法让一审错的越明显越好，为二审打下基础，创造改判的条件，所以，我不但没有提醒法官归纳争议焦点，反而给法官设置了陷阱，只要法官掉进陷阱，想不错判都难，具体细节就不多说了，因为不是几句话能说清楚的，只说结果吧，由于被告代理律师和法官都不懂劳动争议，所以我把‘制高点’全部占领了，又给法官设置了陷阱，法官在写判决的时候可能晕菜了，于是，一个滑稽的判决也就诞生了。”老宋显得有些幽默。

老宋说，他收到判决后找到审判长，问既然认定处理决定未生效，为什么还驳回诉讼请求？这官司到底是谁赢了？审判长答复说，处理决定没有送达给你，那就是无效，既然无效，你起诉单位就不符合法定条件，不给你驳回你说怎么判？实际上等于判你赢了。

老宋上诉了。

“我认为，如此明显错误的判决肯定会被二审法院撤销，但是，我太天真了。”他说。

“当我坐了一夜火车赶到陕西开庭时，二审法官却告诉我说，开庭取消了，原因是对方代理人出差了，申请延期。这种方法是一些律师串通法官故意折腾外地当事人的惯用手法，没想到我也摊上了。我当即向法官提出异议，提出代理人出差不是延期的理由，况且延期应当通知当事人，我是外地人，路程很远。二审法官说，嫌路程远就不要打官司，连几百块钱路费都舍不得花，还打什么官司。我当时气得说不出话来，但只有强忍愤怒。”

“19天后，按照延期后的日期，我再次赶到陕西参加庭审。单位又花钱请了一个律师，也是一个律所主任，但水平还不如一审代理律师，对于我的发问吞吞吐吐，时不时还求援似的看看审判台上的法官，而法官更加离谱，和律师争着回答我的发问，还不断吹黑哨，从一方当事人的角度上看，二审法官表现的相当不错，挺够义气，但一开口就暴露出对劳动争议几乎一窍不通，我有一种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，在这种情况下，我只有故伎重演，给法官设置陷阱，力图让二审判决错的越明显越好，为再审打基础，这次我又成功了，二审判决错的更加荒唐滑稽，懂得劳动争议的法律人看到二审判决应该哭笑不得。”老宋微笑着说。

“收到判决书后，我到法院要求查看卷宗，审判长不准许，说我没有权利看卷宗，我很气愤，但无可奈何，一年后，我再次到法院查看卷宗，发现卷宗里的庭审笔录竟然被改动了，但改动的痕迹却没有消除掉，我就复印了下来，并要求法院加盖了公章。”老宋说。

记者认为老宋的讲述不可思议，提出质疑，法官就那么容易上你的当？再说，没有领导的批准，法官也没有权利签发判决书。

“如果法官精通劳动争议，就很难上我的当，只捏造事实，不自作聪明的适用法律，就不是明显的错案，因为是否捏造事实，只看判决书是看不出来的，而这个判决书已经摆在面前，适用法律如此滑稽，全国罕见。”老宋笑着说，“当然，判决书盖的是法院的公章，但有的时候，合议庭合议、庭长院长签字只是走走过场。”

“你们知道以前发生的‘舞女当法官’、‘死人当被告’的事件吗？”老宋一边问一边打开了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。

“在网上搜一下‘舞女当法官’ 、‘死人当被告’的标题，就会发现有些法官的法律水平是多么低，就知道法官为什么上我的当了。”他说。

“这是工人日报的报道，无论剧团演员、招待所服务员，只要有门路就可以进法院当法官，司法腐败、冤假错案之所以一再发生，与这般执法人的现状有多么直接的关系。她写的判决书错别字多，语句不顺，不知道适用的具体法律条文，常常空下来让别人补上，甚至让一方代理律师为其写判决等文书。”老宋念道。

“再看这篇东南早报的报道，她办案不如一个懂事理的农村老汉，就是凭着老百姓法制观念淡，凭着她大嗓子，敢说敢骂敢下手，把老百姓吓唬了。她连记录都不会记，那就是谁给我帮忙写个调解书，写个判决书，我给谁买条烟或者请谁吃顿饭。”老宋念完又打开几个页面说，“这是《南方周末》和《西安晚报》的后续报道，舞女当法官的主人翁被辞退了，死人当被告的审判长被免职了。”

“这些现象毕竟是少数，不能证明所有的法官都是这样，更不能证明办理你案件的法官也是这样的法官。”记者打断了老宋的话，认为他有些偏激。

“当然不是所有的法官都是这样，所以打官司要凭运气，要看能摊上什么样的法官。”他指着判决书说，“你们看看判决书上法官的名字，再看看媒体报道的法官的名字，看我摊上了什么样的法官。”

记者对比后感到有些意外，判决书上的法官和媒体报道的法官竟然是同一个人。

“这就是你所说的运气吧？”记者抬起头和老宋的目光对视着。

老宋微笑着点了一下头。

向法院院长发出的《挑战书》

老宋说，他和单位之间的矛盾实际上已经转化成了和法官之间的个人恩怨，由于法官充当了运动员，给他造成了无法挽回的严重后果，使他对个别法官产生了刻骨的仇恨。

他说，他不想报仇，也没那胆量，但他有一个愿望，就是希望能和陕西最精通劳动争议的法官“较量”一次，并希望把较量的实况完整的展示在大庭广众之下。

他向法院院长发出了《挑战书》，要求院长针对他的案件进行一次公开听证，并要求院长挑选最精通劳动争议的法官和他进行公开的辩论。

他在《挑战书》中提出，“为了使听证的真实情况不被删减，不被断章取义，请允许、邀请全国的法律界人士以及省外媒体旁听，全程同步录音录像并在网上公开。”

记者认为，《挑战书》的部分内容很耐人寻味。

“我认为，陕西没有精通劳动争议的法官，也没有精通劳动争议的律师，如果您认为我是胡扯八道，认为陕西有精通劳动争议的法官和律师，那就请您接受我的挑战。”

“我承诺，如果经过听证不能证明陕西三级法院作出的判决和裁定荒唐滑稽，我就在网上公开向您服输，然后到深山老林里搭个窝棚，种地打猎，清清静静度过余生。”

“但是，如果经过听证能证明陕西法院的裁判荒唐滑稽，就请启动再审程序，依法再审。”

“请不要以浪费司法资源为由拒绝挑战，因为不但不是浪费，而且是节约司法资源，理由如下：由于本案裁判明显滑稽，不但演化成了没完没了的马拉松官司，还引发了一连串的民事诉讼、行政复议和行政诉讼。陕西高院也曾组织20多名法官对本案引发的行政案件庭审现场进行了观摩。截止目前，已开庭41次，我已收到判决、裁定、决定等法律文书共计112份，全国罕见。对于法院来说，与其如此浪费国家司法资源，不如举行听证，让我心服口服，钻进深山老林。”

“我还可以向您提供涉嫌违法犯罪的线索，当然，不知您是否想知道。但愿我不会被灭口。”

悲剧是可以避免的

老宋说，他是一个法律人，对法律程序以及法律界的一些潜规则并不陌生，命运又让他有了七年多的上访经历，多年的零距离接触以及亲身经历，使他对访民的心理活动了如指掌，而且对截访人的活动规律以及心态也很了解。

“有很大一部分人是因涉法涉诉上访的，还有一部分人受到了不法侵害但又不相信法院，不愿意走司法程序而直接踏上了上访路，当然，也有自认为有理而实际上等于无理取闹的。”老宋说，要解决上访问题其实并不难，看准各类访民的心理，然后“对症下药”。

他说，访民已经形成了一个庞大的群体，这个群体是弱势的，普遍有着强烈的仇官心理，在感觉无处伸冤的情况下，或者在上访过程中受到打压的时候，精神极易崩溃，很容易走向极端，甚至不计后果，不惜生命。对待这个弱势群体，不能采取一刀切的办法进行维稳，更不能进行不择手段的堵截和打压。从心理学的角度上看，上访人应当不是恐怖分子，也没有暴力倾向，他们是抱着能遇到“包青天”的希望才踏上上访这条路，哪怕有一点希望，都会使他们浮想联翩，都会使他们感觉公平正义的大门正在向他们敞开，甚至在他们感到无处伸冤、几近崩溃的时候，只要有人能听听他们的倾诉，哪怕是个路人，只要能够耐心的倾听，就会使他们产生一种幻想，产生一丝希望，而这一丝希望，有可能就会避免一场悲剧的发生。

再审启动难是导致上访的根源所在

“培根说，一次不公的裁判，其恶果甚至超过多次不法行为，因为不法行为污染的只是水流，而不公的裁判污染的则是水源。”老宋引用了培根的名言。

他说，权力滥用，错案追究制度形同虚设，是导致冤假错案发生的根源，冤假错案的产生致使当事人踏上上访之路，从而也降低了司法公信力，而司法公信力的降低又使民众在遇到不法侵害时拒绝走司法途径，直接踏上了上访之路，因此访民也就源源不断逐年增多，高压维稳虽然表面上有点效果，但不择手段的压制必然会出现歇斯底里的反弹，这也是发生在访民群体中的自杀、伤害、杀人事件此起彼伏的原因所在。

“我知道上访之路艰难，也知道想通过上访推翻错案相当于大海捞针，但是，从水中能看到月亮也是一种安慰，一种寄托。我很清楚，如果感到伸冤无望，愤怒超过了心理承受的极限，悲剧随时都可能发生，所以，七年多来，我一直强迫自己保持乐观的心理。”老宋说。

据说有的法院出现错案的比例不到千分之一，这个说法可信吗？记者问。

老宋笑出了声：“你说我这个是错案吗？你把判决书拿给任何一个法律人看看，没有人说不是错案，但是，这是错案吗？不是，因为没有经过再审撤销，这个不用了解案情只看判决书就能看出的错案都不是错案，那些要经过审查才能看出来的错案就更不是错案了，不是错案少，而是故意发现不了，甚至发现之后故意装作没发现。”

老宋提到了三门峡发生的“眼花法官”事件。

三门峡有个姓水的法官主审了一起交通肇事案，单从判决书上看，并没有明显的错误，但是，当事人认为判决错误，而且对水法官产生了怀疑，就联系了媒体，媒体介入后，核对了卷宗材料，发现判决认定的部分事实和审理查明的不符，水法官说他当时“眼花”了，没看清楚，不是故意的。但河南高院院长发火了，责令彻查，看看你到底是眼花还是心黑！查来查去，发现水法官在多年的法官生涯中不止一次“眼花”，越查越严重，接下来，水法官进了大牢。

老宋说，为什么老水敢一次次“眼花”，因为他知道错案追究只是个摆设，所以才敢“眼花”，一个个错案就这样在他手里诞生了，不知道使多少当事人变成了上访人，试想，如果没有媒体介入，如果河南高院院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，老水能暴露吗？他可能会一次次继续“眼花”，甚至退休时还能得到一枚“零错案”的勋章。

和我的案件比较起来，老水其实很可怜，老水办的案件只是判决认定的部分事实和审理查明的不符，而我这个案件就不只是眼花的问题了，是捕风捉影、凭空捏造，如果进行调查，可能会查出一串老水。他说。

最高人民法院发布了《四五改革纲要》，纲要指出今后独审法官可以独立签发判决书，这使他几个晚上没睡着觉。

他认为，如果是清正廉洁、法律水平一流的法官可以独立签发，这无疑是一个好的举措，但是，如果“眼花法官”也能独立签发，冤假错案将会铺天盖地。

“眼花法官”之所以敢一次次制造错案，一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，二是“眼花法官”知道，再明显的错案也难以进入再审程序，而进入不了再审程序的错案就不是错案，错案追究也就形同虚设。他说。

上海、广东、湖北、吉林、青海、海南是四五改革的试点地区，上海首先出台了试点方案，提出严格执行错案责任追究。

“错案追究的前提是发现错案，如果连明显的错案都故意发现不了，还谈什么错案追究。”老宋说。

老宋说他准备以合法的方式，把全部的裁判文书和诉讼材料发到网上，并复印、打印几十份，分别邮寄给各省高级法院包括试点地区高级法院，希望各省能从这个案件中得到启发，并制定相应的方案。

他认为，如果选拔一些法律水平一流的法官组成若干个评查组，到各个法院巡回评查，并有权根据当事人举报，随时到任何一个法院对个案进行抽查，对冤假错案零容忍，且铁面无私、“油盐不进”，“眼花法官”肯定会受到震慑，冤假错案肯定会大量减少。

只有让司机感到交警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酒驾，司机才不敢酒后上路，同理，只有让“眼花法官”感觉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冤假错案，“眼花法官”才不敢制造冤假错案，司法公信力才能随之提高，访民自然会大幅度减少。他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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